芳脸匀红,黛眉巧画宫妆浅。风流天付与精神,全在娇波眼。早是萦心可惯。向尊前、频频顾眄。几回想见,见了还休,争如不见。
烛影摇红,夜阑饮散春宵短。当时谁会唱阳关,离恨天涯远。争奈云收雨散。凭阑干、东风泪满。海棠开后,燕子来时,黄昏深院。
该词为政和七年(1117)提举大晟府期间所作。据《历代诗馀》引《古今词话》,王都尉有《忆故人》词云:“烛影摇红,向夜阑、乍酒醒,心情懒。尊前谁为唱阳关,离恨天涯远。无奈云沉雨散。凭栏杆,东风泪眼。海棠开后,燕子来时,黄昏庭院。”徽宗喜其词意,犹以不丰容宛转为恨,遂令大晟府别撰腔。周美成增损其辞,而以首旬为名,谓之《烛影摇红》,云:“芳脸轻匀……黄昏深院。”
周邦彦这首词是奉旨“增损”修改他人词作而成的。
上阙“芳脸匀红,黛眉巧画宫妆浅”由于是增写创作那么首先要考虑和做到两点:一是抓住和围绕原词既定的男女“离恨”主题创作扩展。二是既要符合皇帝丰容宛转”的要求,还不能重复添加造成赘疣臃肿。正是考虑诸多因素周邦彦在上片避开正面描写而从侧面着笔;在上片写女子的美貌风韵为下片原词的思念之情铺垫。故发端两句先写人物的脸部即常言所道“画人先画脸”,亦即所谓的“丰容”那是一张施了胭脂香粉的脸一双巧画成皇宫淡妆的眉。“风流天付与精神,全在娇波眼”。风流的意思在词中指风韵美好动人。精神是指词中指风采神韵。“娇波”指犹言妩媚动人的眼光。画人全在眼睛,这里传神地展现了女子的风采神韵。“早是萦心可惯。向尊前、频频顾眄”。萦心指牵挂在心。惯,指贯穿。写女子对我早就有情意心挂牵宴会上那双美目不停地看着我“几回相见,见了还休,争如不见”。这几句的意思是:我们也曾有过几次相见,但相见后还不是分开?于是发出“争如不见”之叹。词中的“休”字旧时指丈夫离弃妻子。而这里应诠释为离开分开有第三者干预、阻挠。
下阙,“烛影摇红,夜阑饮散春宵短”。词人将原词“何夜阑乍酒醒。心情懒”三字句九字缩为“夜阑饮散春宵短”七字一句,不仅写出了主人公夜阑饮散后的孤独愁苦,而且比原词更加简捷精炼并为下一句“当时谁会唱阳关”帮衬。“当时谁会唱阳关,离恨天涯远”。词人改“尊前谁为唱阳关”为“当时谁会唱阳关”。变“尊前”为“当时”,将原词简单的叙述变为往昔的回忆。王词饮还未散故用“尊前”周词已饮散,目上阕已有“向尊前”所以这一改一举两得胜于王词。一是更见曲折宛转,耐人寻味。更突显出人物殷切的思念深情使全词前后连贯。浑然一体。“离恨天涯远”乃全词主旨。“争奈云收雨散,凭阑干、东风泪满”。这两句改“无奈”为“争奈”二者似乎无多大差别,其实这一改,既具无奈之意,又兼具怎奈与难以承受之意。同时改“云沉雨散”为“云收雨散”改“东风泪眼”为“东风泪满”前者“沉”字更加贴切准确后者“满”字更加深一层眼泪盈眶珠泪滚滚忧伤更甚!词人改动之后,既加深了内涵,又突出了题旨。“海棠开后,燕子来时,黄昏深院。”结句改“庭院”为“深院”,更使人有“庭院深深深几许”之感。
这首词增损改作后,在艺术上胜过王词。不只在意旨上更加突出,而且深深打上了周词烙印超越王词多多。全篇情致优美,语简意丰,意境深远、富有哲理,是作者思想性和艺术性统一的佳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