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奴娇·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

宋代  ·  辛弃疾

我来吊古,上危楼、赢得闲愁千斛。虎踞龙蟠何处是?只有兴亡满目。柳外斜阳,水边归鸟,陇上吹乔木。片帆西去,一声谁喷霜竹。

却忆安石风流,东山岁晚,泪落哀筝曲。儿辈功名都付与,长日惟消棋局。宝镜难寻,碧云将暮,谁劝杯中绿?江头风怒,朝来波浪翻屋。

《念奴娇·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》创作背景

公元1168年(宋孝宗乾道四年),辛弃疾任建康(今江苏南京)通判,当时他南归已经七个年头,而他期望的抗金复国事业,却毫无进展,而且还遭到朝中议和派的排挤打击。词人在一次登健康赏心亭时,触景生情,感慨万千,便写下此作。

《念奴娇·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》翻译

我来吊古,上危楼、赢得闲愁千斛。虎踞龙蟠何处是?只有兴亡满目。柳外斜阳,水边归鸟,陇上吹乔木。片帆西去,一声谁喷霜竹。
我来凭吊古人的陈迹,登上高楼,却落得愁闷无穷。当年虎踞龙蟠的帝王之都今在何处?满目所见只是千古兴亡的遗踪。夕阳斜照着迷茫的柳树,水边觅食的鸟儿急促地飞回窝中,风儿吹拂着高树,掠过荒凉的丘垄。一只孤独的船儿在秦淮河中匆匆西去,不知何人把激越的寒笛吹弄。
却忆安石风流,东山岁晚,泪落哀筝曲。儿辈功名都付与,长日惟消棋局。宝镜难寻,碧云将暮,谁劝杯中绿?江头风怒,朝来波浪翻屋。
回想当年那功业显赫的谢安,晚年被迫在东山闲居,也被悲哀的筝声引起伤恸。建功扬名的希望都寄托在儿辈身上,漫长的白日只有消磨在棋局中。表明心迹的宝镜已难于寻觅,岁月又将无情地逝去,谁能安慰我的情怀共饮酒一盅?早晨以来江上便狂风怒号,高浪似要翻倒房屋,真令人忧悚。

《念奴娇·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》注释

1
吊古:凭吊古迹。
2
危楼:高楼,此代指赏心亭。
3
斛:度量容器,古人以十斗为一斛。
4
虎踞龙蟠:形容建康城地势之险要,气势之峥嵘。
5
兴亡:指六朝兴亡古迹。
6
陇:田埂,此泛指田野。
7
乔木:高大的树木。
8
片帆:孤舟。
9
喷:吹奏。
10
霜竹:秋天之竹,借以指笛。
11
安石:谢安,字安石,东晋著名政治家。
12
风流:指谢安丰采照人,英才盖世。
13
东山岁晚:谓谢安晚年。
14
宝镜难寻:喻知我者难觅。
15
碧云将暮:言天色将晚,喻岁月消逝,人生易老。
16
杯中绿:杯中酒。
17
波浪翻屋:形容水势汹涌浩大。

《念奴娇·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》赏析

全词采用吊古伤今的手法,来表现主题思想,写景时,寓情于景,感情极其浓郁;抒情时,吊古伤今,笔调极为深沉悲凉。此词分以下几个方面下笔:建康的地理形势、眼前的败落景象,并用东晋名相谢安的遭遇自喻,表达词人缺乏知音同志之士的苦闷,最后用长江风浪险恶,暗指南宋的危局。

上片开头三句,开门见山,直接点明主题,抒发内心感情基调。然后再围绕主题,一层一曲地舒展开来。“上危楼,赢得闲愁千斛”,是说词人登上高楼,触景生情,引起无限感慨。“闲愁千斛”,是形容愁苦极多。“闲愁”,是作者故作轻松之笔,其实是作者关心国事但身不在要位始终不能伸抗金之志的深深忧愁。

四、五两句,采用自问自答的方式,把“吊古伤今”落到实处。“虎踞龙蟠何处是?”问话中透出今不比昔的悲凉。但在辛弃疾看来,此时的建康却徒留“帝王之都”的空名,和一片败亡的气息。这里暗中谴责了南宋朝廷不利用健康的有利地形抗击金兵、收复中原,饱含感情的问答异常生动地勾画出词人大声疾呼、痛苦欲绝、气愤填膺的形象。

“柳外斜阳”五句,是健康眼前的景象,把“兴亡满目”落到实处,渲染一种国势渐衰悲凉凄楚的气氛:夕阳斜照在迷茫的柳树上,在水边觅食的鸟儿,急促地飞回窝巢。垅上的乔木,被狂风吹打,飘落下片片黄叶;一只孤零零的小船,漂泊在秦淮河中,匆匆地向西边驶;不知何人,吹奏起悲凉的笛声。映入词入眼帘怎能不勾起作者忧国的感叹。同时词人独选此景,也正是意在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。从构思而言,上片三个层次,采用层层递进、环环紧扣的笔法,衔接极为严密。而各个层次,又都从不同的角度,加深和强化主题。

下片“却忆安石风流”五句,用谢安受谗被疏和淝水之战等典故。前三句写谢安早年寓居会稽,与王羲之等知名文人,“渔弋山水”“言咏属文”,风流倜傥逍遥洒脱。作者借此表达自己本也可隐居安逸但忧国之心使其尽小国事,以至“泪落哀筝曲”。词人在这里用谢安被疏远、桓伊为之向晋孝武帝弹筝的故实,实是借古人之酒杯,浇自己之块垒,曲折隐晦地表达未见重用志不得伸的情怀。“儿辈”两句,用谢安事。这段历史,本来说明谢安主持国事,沉着与矜持。可是,辛弃疾改变了它的原意,把词意变成:建立功名的事,让给小儿辈干吧,我只须整天下棋消磨岁月!不难看出,这里包含着词人壮志未酬、虚度年华的愁苦,同时也给予议和派以极大的讽刺。辛弃疾为词气魄不亚于东坡,但这里却屡用喻指,语含讥讽,可见长期的压抑使之极度愤懑,而面对现实除了无奈更别无他法。

“宝镜”三句,笔锋又双从历史转到现实,词人用寻觅不到“宝镜”、夜幕降临、无人劝酒,暗喻壮志忠心不为人知、知音难觅的苦闷。这里借用“宝镜”典,意在说明自己的报国忠心保国之才无人鉴察。

最后两句,境界幽远,寓意颇深。它写词人眺望江面,看到狂风怒号,便预感到风势将会愈来愈大,可能明朝长江卷起的巨浪,会把岸上的房屋推翻。这两句不仅写出江上波涛的险恶,也暗示对时局险恶的忧虑。它既象征着作者内心的极不平静,也象征着南宋国势的危急,甚至也可以象征在主和派当道时抗战派的凶险处境。所以是一语多端,而风格则由下片的哀婉沉郁复归于激荡慷慨,这就使全词风格有双面性,也有包举性——哀婉终究汇流于雄大。

登览怀古之作,往往以历史的变迁寄寓对国事的感慨,借古讽今,抒发感慨或鸣不平,以雄深跌宕为胜。对于知己的唱和之作,往往是心语的倾诉,以诚挚深切为高。要将这两种意思打和成一片,就需要糅合两种不同的美学风格,兼有雄深与温婉。这是一种难以达到的妙境,而此词显然达到了这一境界。辛弃疾写得尤其成功,感人至深。

 

《念奴娇·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》作者: 辛弃疾

辛弃疾
辛弃疾(1140─1207)初幼安,号稼轩,济南历城(今属山东)人。受学于亳州刘瞻,与党怀英为同舍生,号辛党。绍兴三十一年(1161),金兵南侵,中原起义军烽起。弃疾聚众二千,隶耿京为掌书记,奉表南归。高宗于建康召见,授右承务郎,任满。改广德军通判。乾道四年(1168),通判建康府,上《美芹十论》、《九议》,力主抗金并提出不少恢复失地的建议。乾道八年(1172)知滁州。淳熙元年(1174),辟江东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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