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气凝不流,风悲日彩寒。
浮埃起四远,游子弥不欢。
依然宿扶风,沽酒聊自宽。
寸心亦未理,长铗谁能弹。
主人就我饮,对我还慨叹。
便泣数行泪,因歌行路难。
十五役边地,三四讨楼兰。
连年不解甲,积日无所餐。
将军降匈奴,国使没桑乾。
去时三十万,独自还长安。
不信沙场苦,君看刀箭瘢。
乡亲悉零落,冢墓亦摧残。
仰攀青松枝,恸绝伤心肝。
禽兽悲不去,路旁谁忍看。
幸逢休明代,寰宇静波澜。
老马思伏枥,长鸣力已殚。
少年兴运会,何事发悲端。
天子初封禅,贤良刷羽翰。
三边悉如此,否泰亦须观。
据新、旧《唐书》,唐玄宗于开元十三年(725)冬十一月始东封泰山,诗当作于该年十二月间。这年诗人漫游河陇归来途经扶风时写下这首诗。
开篇“杀气凝不流”以下十二句,以肃杀之气和诗人的悲凉之情渲染出浓厚的凄严氛围,并以“主人就我饮”,写二人相对“慨叹”泣下,悲歌慷慨,引出“扶风主人”的沉痛自述。杀气凝不流,风悲日彩寒。浮埃起四远,游子弥不欢。”诗人起笔即写肃杀情景,为全文奠定基调。“凝”字写出了厚重感,“风” “日”这样的自然景象,被赋予“悲”“寒”的色彩,这正是诗人常用的以景写情的手法。诗人依然住在扶风的客舍,买酒以解忧。开篇描写的情景,让读者很容易明白,诗人此刻的心情也不好。诗人此时正游历西北,尚未人仕。他看够了残忍的战争带来的凄凉景象,而自己投身报国的愿望也不得实现,满腹愁肠,借酒消愁也在意料之中。 “沽酒”一句,写出了“借酒消愁愁更愁”的“愁人”模样。“寸心亦未理,长铗谁能弹。”诗人用孟尝君门客冯谖弹铗而歌典故,说明自己久客无以为家,此情无人可诉。 前面诗人自述郁郁寡欢以酒消愁,正说明他心“乱”不已,所以这里用一个“理”字,微妙地表现诗人此时的撩乱愁思。“主人就我饮,对我还慨叹。便泣数行泪,因歌行路难。”写到这里,诗的主人公正式登场,诗人借他之口开始详写战争对人的摧残,从而引出这首诗的主旨。
“十五役边地”以下二十六句,叙其“十五”从军,多次出塞,枕戈待旦,忍饥受寒。虽九死一生,但不幸战败。扶风主人十五岁就开始从军服役,数次征讨楼兰地区,一直在疆场拼杀。老兵从少时人伍说起,楼兰代表了边疆,而数字“三四”又暗示战争之频繁。叙述一开始,便将沉重的战争压力带给读者。由这两句到结尾,都是以老兵的口吻进述。“将军降匈奴”以下六句写这一惨痛经历,辞直情真,对比强烈,故有惊耳骇目之效。主人公虽幸存归来,但“乡亲悉零落,冢墓亦摧残”,一片破败,甚至“禽兽”含悲,不忍离此垂暮老人,其情其景,给读者'以肝肠断绝之极大震撼。更为惊奇者,主人竟抛开个人悲愁而不顾,反以圣代“休明”,终会否极泰来宽慰“游子”,劝其不必过于悲伤。这一方面突出了“扶风主人”的善良、大度,更有深意在于诗人正言反说,实则讽刺统治者的无能给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,表现了诗人清醒的头脑和强烈的忧患意识,深得讽刺之妙。
这首诗借扶风主人之口盛言边地危苦、牺牲修重之状以刺明皇之武。全诗写景叙事,有条不紊,内容和形式结合巧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