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尾龙香拨。自开元、《霓裳曲》罢,几番风月。最苦浔阳江头客,画舸亭亭待发。记出塞、黄云堆雪。马上离愁三万里,望昭阳、宫殿孤鸿没。弦解语,恨难说。
辽阳驿使音尘绝,琐窗寒、轻拢慢捻,泪珠盈睫。推手含情还却手,一抹《梁州》哀彻。千古事、云飞烟灭。贺老定场无消息,想沉香亭北繁华歇。弹到此,为呜咽。
根据邓广铭先生考证,此词作于淳熙九年(1182年)到淳熙十五年(1188年)间,正是词人闲居江西上饶时期。
上片此琵琶,乃檀木所制,尾刻双凤,龙香板为拨,十分精美名贵。“凤尾龙香拨”,这杨贵妃怀抱过的琵琶,它标志着一个“黄金时代”。词人在此,暗指北宋初期歌舞繁华的盛世。而“《霓裳曲》罢”则标志着国运衰微与动乱开始。借唐说宋,发端即点到主题而又不露痕迹,可谓引人入胜之笔。
“浔阳江头”二句,词人笔锋一转,用白居易《琵琶行》所叙事。白氏送客江边“忽闻水上琵琶声,主人忘归客不发。”诗序云“是夕始有迁谪意”,是听了琵琶曲与弹奏女子自述身世之后的所感。此词以“最苦”二字概括之,表明词人也有同感。“画舸”句用郑文宝《柳枝词》“亭亭画舸系春潭”句意。词人以白居易的情事自比,并切琵琶,其“天涯沦落”之感亦可知矣。
“记出塞”接连数句又一转,从个人遭遇写到国家恨事。“望昭阳宫殿”等句分明是写一种特殊感情,与当日昭君出塞时去国怀乡之痛不完全是一回事。这里恐怕是在暗喻“二帝蒙尘”的靖康之变。这种写法在南宋词家中也不乏其人。
下片“辽阳驿使”数句转到眼前现实。词人怀念北方故土,联想琐窗深处,当寒气袭人时,闺中少妇正在怀念远戍辽阳而杳无音信的征人。她想藉琵琶解闷,结果愈弹愈是伤心。所弹之曲为《梁州》,唐段安节《乐府杂录》谓贞元初康昆仑翻入琵琶。可见其声哀怨。“哀彻”两字加深了悲凉的意绪。“云飞烟灭”已将上文结束,“贺老”句便是尾声。这尾声与发端遥相呼应,再次强调盛时已成过去,已成为历史。“贺老定场”既无消息,则“沉香亭北倚栏干”(李白《清平调》)的贵妃面影当然也不可见,这“凤尾龙香拨”的琵琶亦无主矣。故词人云“弹到此”即“鸣咽”不止,写出悲慨无穷的国难家愁。
此篇手法新颖,从章法上看与《贺新郎·别茂嘉十二弟》,可并为姊妹篇。二词都列举了许多典故,而其中皆有一线相连。即所用典故中情事都与词人内心的情感和生活经历有关,与当时时代特点有关,故典故虽多,却不为事所累,且抒情气氛浓郁。仍觉圆转流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