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野春草绿,晓莺啼远林。
日晴潇湘渚,云断岣嵝岑。
仙驾不可望,世途非所任。
凝情空景慕,万里苍梧阴。
柳宗元于永贞元年(805年)被贬为永州司马,永州治所在湖南零陵,这首诗作于元和六年春(811)诗人永州司马任上,时年三十九岁。当时朝廷有规定,凡是员外以及摄、试官,均不得干预朝政,因此,柳宗元这个员外司马的职务实际上是个闲官,正如他自己所说“俟罪非真吏”(《陪韦史君祈雨口号》)。他不仅无实权,甚至没有官舍,只得寄居在潇水东岸的龙兴寺里。龙兴寺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古寺,位于偏僻的城郊,环境荒凉,香火冷落。但好在它建在土岗之上,视界开阔。柳宗元住在西厢,他让工匠在墙上开了扇轩窗,凭窗可眺望远处的山水,略抒胸中郁闷。此篇即是一时游兴之作。
这首诗情景自然,意境谐和,清丽葱郁,含蓄地描述了诗人被贬后的心态,
首联“平野春草绿,晚莺啼远林。”这两句一是眼中所见,一是耳里所闻。春天来了,大地复苏。放眼看去,平坦的原野草色如茵;到了傍晚,百鸟投林,从远方树林里传来清脆、动人的莺鸟的啼啭声。对于久住南方的人,这种草绿莺啼的自然风光也许觉得平常,但对于久居西北长安从未到过江南的柳宗元,感受就大不相同了。他张开多少有几分惊奇的眼睛和耳朵,充分感受大自然的色彩和声韵,充分领略江南春光的明媚与动人之处,表现出十分敏锐的对自然美的观赏力。
颔联“日晴潇湘渚,云断岣嵝岭。”在晴朗的春日,凭眺远方,不仅可以看见那自西南方蜿蜒而来的一脉湘江,而且能见到江中那些露出水面的小块陆地:它们在春光里也都染上了新绿。还有更远处那座传说中虞舜“陟方而死”的九疑山,云横雾断,气象万千,引人遐思。这两句写的是远景,其中一为俯瞰,一为仰望,摄取的角度不同;此外,还抓住了山水景物各自的特征,如对江渚,用金色的阳光点染;对峻岭,用缥缈的云雾衬托;目的都是要写出它们不同的韵味和情致。
前四句写的都是自然景物,但每句的写法并不相同:有的表现视觉形象,有的表现听觉形象,并且运用远近上下相结合的写法;于是,读者就被带进了作者感兴于其间的自然环境,获得一种立体感,有如身临其境,在观赏山水风光的同时,体味诗人心中那宁静与幽远的情趣。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:一是从艺术表现技巧看,在古诗中上下远近相结合的写法经常使用,不算新奇;但这四句却不是一般写景的俗套,不是为了适应某种艺术技巧的模式而拼凑出来的句子,而是作者真实感受的抒写。二是这四句写的虽然是景,但在自然风光的背后,有着作者对祖国历史文化和自身不幸遭遇的联想与沉思。
颈联“仙驾不可望,世途非所任。”原来这潇湘之滨和九疑山下不仅景致动人,而且联系着一段远古的传说。柳宗元不仅熟悉这些神话传说,而且对传说中的先圣前贤,怀着深切的景慕之情。尽管传说是虚幻的,但它作为源远流长的祖国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,在柳宗元这样的时刻关心祖国人民前途命运的知识分子心中,仍然感到非常亲切。过去只能从书本里读到这些记载,如今出于不幸的原因亲临传说中的圣地,他思古之幽情受到融发,并联系自己的身世遭遇,于是很自然地生出许多感慨。舜的高大形象是不可能再见到了,而像他这样的圣人也会在巡守途中死去,可见人生道路有多么艰险、曲折。柳宗元从舜的遭遇联想到自己的遭遇,发出“人世间的道路太曲折险阻,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走得通的呵”的感慨。
尾联“凝情空景慕,万里苍梧阴。”对先圣只能徒然怀着深切的景仰与敬慕之情,那广袤万里郁郁葱葱的九疑山,令人感到就是舜留给他后世子民的余荫。柳宗元用丰富的想象结束了这首诗,不仅对祖国古老的历史和文化寄托了他的一往深情,而且还以此来自勉自慰,虽身处逆境,仍应保持高尚的操守。
诗的首联从零陵春景写起,描绘了莺啼草绿,平野林深的景象,这一联紧切诗题,突出“春望”。颔联写零陵晴日当空,诗人遥望衡山,视线却被白云隔断。诗的颈联写诗人北望,想起了葬于湖南宁远九嶷山之舜陵(因为那里亦称零陵),道出世途如网不可放纵之意,这一联抒发了诗人被贬后的不满心情。末联是说诗人空怀景慕之情,因为“仙驾不可望”,故只能将此情遥寄苍梧山之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