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京乱无象,豺虎方遘患。
复弃中国去,委身适荆蛮。
亲戚对我悲,朋友相追攀。
出门无所见,白骨蔽平原。
路有饥妇人,抱子弃草间。
顾闻号泣声,挥涕独不还。
“未知身死处,何能两相完?”
驱马弃之去,不忍听此言。
南登霸陵岸,回首望长安,
悟彼下泉人,喟然伤心肝。
此诗写于初平三年(公元192年)。这年六月,董卓部将李傕、郭汜在长安作乱,大肆烧杀劫掠,这时王粲逃往荆州,依靠刘表以避难。此诗是王粲初离长安往荆州时所作,当时他是十六岁。
这首诗广为流传,它真实地描绘出一幅悲惨的离乱的画面。
“西京”六句写诗人离开长安的原因和辞别亲友而执意去荆州的情景。“西京乱无象,豺虎相遘患。”勾勒了当时长安兵乱的情景和不得不离开的形势。“复弃中国去,委身适荆蛮。”王粲原住洛阳,因董卓兵乱迁居长安,这时又因兵乱离长安,所以说“复弃”。诗人从洛阳西迁长安,往事极其残忍凄惨,事隔两年,又在大乱中离开长安,情景更加可悲,“复弃”二字表现了诗人无限的哀思和回顾。“亲戚对我悲,朋友相追攀。”诗人与亲友离别,他们悲伤,他们追着、拉着,依依不舍。着墨不多,却把当时悲痛的离别场面生动地描绘了出来。这里用了互文的修辞手法,既是说亲戚,也是说朋友,“相追攀”,即“对我悲”,既是说朋友,也是说亲戚。
“出门”以下八句写诗人出长安城后目睹人民所遭受的苦难。“出门无所见,白骨蔽平原。”是当时中原地区遭受战祸洗劫后的惨酷景象的真实写照。出门所见是白骨蔽野,目不忍睹,这是豺虎遘患的罪证。如果说“白骨蔽平原”是典型环境,那么接下六句写妇人弃子则是典型事件,作者极力烘托这一悲剧,一是有力地揭露了惨苦莫比的现实,更是为后面的抒情张本,活生生地再现了战乱年代下层人民的痛苦和绝望,而这一节也颇为后人激赏和模仿。
最后六句写诗人因“所见”而感慨不已。”驱马弃之去,不忍听此言。”饥妇弃子使诗人目不忍睹,更是不堪其言,只能驱马离去。“南登霸陵岸,回首望长安。”诗人登上霸陵高地,回首怅望长安。霸陵是西汉文帝刘恒的陵墓,在长安东郊,是长安通往荆州的必经之路。从旅程说,到了霸陵,离开长安较远,真的要和长安告别了,一股沉痛而依恋之情涌上心头。文帝是西汉的中兴君主,诗人到了霸陵时免不了要思念“文景之治”,然而,对照长安眼前的惨状,像文帝那样的贤明君主在哪里呢?“悟彼《下泉》人,喟然伤心肝。”诗人感慨地说,现在我才深深地懂得了那《诗经·曹风·下泉》的作者对明王贤伯的思念了,哪里能得到贤明君主以兴太平呢?只有伤心哀叹,肝肠摧裂,情感深沉炽烈哀怨伤悲。
诗人在诗中描绘了一幄悲惨的乱离图,表现了汉末战乱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