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罕人事,游好在六经。 行行向不惑,淹留遂无成。 竟抱固穷节,饥寒饱所更。 敝庐交悲风,荒草没前庭。 披褐守长夜,晨鸡不肯鸣。 孟公不在兹,终以翳更情。
饮酒二十首(其十六)
《饮酒二十首》创作背景
陶渊明的组诗《饮酒二十首》并不是酒后遣兴之作,而是诗人借酒为题,写出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田园生活的喜爱,是为了在当时十分险恶的环境下借醉酒来逃避迫害。他在第二十首诗中写道“但恨多谬误,君当恕罪人”,可见其用心的良苦。
关于《饮酒二十首》的写作年代,至今尚无定论。历来大致有六种说法:元兴二年癸卯(403年)说、元兴三年甲辰(404年)说、义熙十年甲寅(414年)说、义熙二年丙午(406年)说、义熙十二三年(416、417年)说、义熙十四年戊午(418年)说。
《饮酒二十首》翻译
《饮酒二十首》注释
《饮酒二十首》赏析
此诗语言自然,而包蕴深刻广大。“竟抱固穷节”之节字,“披褐守长夜”之守字,皆如镕锤而成,凝聚着深沉坚实的力量。又简练、又丰富,又温润,又刚强。此正是渊明诗歌的甚深造诣。
起笔两句,渊明自述平生安身立命之根本。“少年罕人事,游好在六经。”人事,指交际应酬之俗事。游好,意兼爱好与涵泳体会。游好实为一种极高明的读书态度与方法(与死读书相对)。或以为游好谓泛泛读书,那是误解。六经,指儒家群经。“少无适俗韵”是因,“少年罕人事”是果,渊明天性与世俗不合,故极疏于人事交际。而“性本爱丘山”与“游好在六经”,正谓渊明之天性,既爱好大自然,又爱好传统文化。在晋代,渊明好六经,足见其为人之特立独行,其平生得力之所在。渊明既深受儒家思想之教养,遂树立起以天下为己任之志向。
“行行向不惑,淹留遂无成。”时光荏苒流逝,渐近四十之年,仕途蹭蹬不进,遂至一事无成。此二句语甚含婉,实则暗示着渊明平生之重大转折,弃官归隐。其时渊明四十一岁,刚过不惑之年。渊明弃官归隐之真正原因,本非仕途之达与不达,而是感愤于政治社会黑暗。
“竟抱固穷节,饥寒饱所更。”“固”意谓君子固然有困穷之时,但不像小人穷则失掉品格。固穷,亦可解为君子固守其穷,大意都一样。
“敝庐交悲风,荒草没前庭。”秋风吹过破旧的房屋,荒草生满门前的庭院。隐士的生活,不仅是饥寒的,也是寂寞的。
“披褐守长夜,晨鸡不肯鸣。”披衣坐守长夜,长夜漫漫,晨鸡不肯报晓。渊明是因为夜寒而无眠,还是由于心情而不寐,或二者兼之,不必拘说。唯此二句诗,实富于象征意味,可以说正象征着时代的黑暗与志士的操守。时代愈黑暗,志士愈孤独。此一层意味,亦可以体会。
最后两句“孟公不在兹,终以弱吾情。”孟公是东汉刘龚的字。晋皇甫谧《高士传》卷中载:张仲蔚,平陵人,隐身不仕,善属文,好诗赋,常居贫素,所处蓬蒿没人。时人莫识,唯刘龚知之。渊明借用此典,乃以仲蔚自比,悲慨时无知己如刘龚者,则自己之真情亦只有隐没于世矣。诗篇的后半幅,呈示为一种大孤独大寂寞之境界。但是,在这大孤独大寂寞中,乃有一种竟抱固穷节的精神,顶天立地。亦有一种尚友古先贤的志向,贯通古今。所以,这又是一种极高的境界,向上的境界。
如此诗之所示,从少年时代的“游好在六经”,到归隐之后的“竟抱固穷节”,渊明归隐前后之人生,乃是一幅完整的人生。传统思想是其一生之精神命脉。亦如此诗之所示,渊明在黑暗时代之中的莫大孤独寂寞,并非一种消极低沉的状态,而自具一种超越向上之精神。读渊明诗,可以知其人。